清华大学90年校庆专栏

仰 高 风 亮 节 千 古 奇 才

??访 问 顾 毓 ??老 学 长

二 000年 十 一 月 二 十 日 ， 我 随 同 清 华 大 学 王 大 中 校 长 一 行 赴 费 城 拜 访 了 清 华 大 学 的 老 前 辈 、 中 国 著 名 的 文 理 大 师 顾 毓 ??老 学 长 。

    已 九 十 八 岁 高 龄 的 顾 毓 ??先 生 是 一 位 充 满 传 奇 色 彩 的 人 物 ： 他 既 是 国 际 公 认 的 电 机 权 威 和 自 动 控 制 理 论 的 先 驱 ， 又 是 国 际 诗 人 大 会 加 冕 的 桂 冠 诗 人 ； 既 是 中 国 电 机 、 无 线 电 和 航 空 教 育 的 奠 基 人 之 一 ， 又 是 中 国 古 典 音 乐 家 、 佛 学 家 和 现 代 话 剧 的 创 始 人 之 一 。 他 一 生 著 作 等 身 ， 既 有 在 国 际 电 机 专 业 领 域 广 受 赞 誉 的 学 术 专 著 ， 又 有 令 人 文 艺 界 称 羡 不 已 的 诗 词 集 、 剧 作 集 、 散 文 集 。 他 学 贯 中 西 ， 才 富 八 斗 ， 是 现 代 文 化 史 上 杰 出 的 文 理 大 师 。

    那 天 ， 当 我 们 一 行 人 到 达 顾 老 寓 所 的 时 候 ， 他 已 约 好 几 位 朋 友 一 起 在 等 我 们 ， 见 我 们 走 进 客 厅 ， 便 起 身 与 我 们 每 一 个 人 热 情 地 握 手 问 好 。 我 注 意 到 他 的 客 厅 布 置 的 简 洁 典 雅 ， 墙 上 有 一 幅 字 ， 是 曾 师 从 他 学 习 过 数 学 的 江 泽 民 主 席 访 美 时 送 给 他 的 ， 我 特 地 将 它 拍 摄 了 下 来 。

    顾 老 向 我 们 介 绍 他 约 来 的 三 位 客 人 ， 有 清 华 大 学 梅 贻 琦 校 长 的 三 女 儿 祖 杉 及 她 的 先 生 钟 安 民 ， 还 有 黄 中 孚 老 学 长 。 当 梅 祖 杉 闻 听 王 校 长 介 绍 我 的 父 亲 时 ， 马 上 说 抗 战 时 她 曾 去 过 我 家 ， 两 个 在 客 厅 里 跑 来 跑 去 的 小 妹 妹 ， 有 一 个 想 必 就 是 我 。 顾 老 见 我 们 六 十 年 后 相 逢 在 他 家 里 十 分 高 兴 .

    当 我 们 在 沙 发 上 坐 下 ， 顾 老 便 向 我 们 谈 起 了 国 家 大 事 。 既 有 对 世 界 形 势 的 分 析 ， 也 有 对 两 岸 局 势 的 看 法 。 他 说 ： ?现 在 世 界 上 ， 美 英 法 是 一 边 ， 中 国 是 一 边 ， 俄 国 现 在 要 靠 中 国 。 中 国 在 世 界 上 的 地 位 高 得 不 得 了 ， 五 年 后 会 更 强 大 ， 但 要 ?富 而 不 强 ?， 就 是 ?不 称 霸 ?。 ?他 曾 建 议 提 出 ?一 个 中 国 ， 包 括 大 陆 和 台 湾 ?， 他 十 分 称 许 这 已 成 为 中 国 大 陆 的 两 岸 政 策 。 他 对 中 国 领 导 人 有 很 高 的 期 许 ， 对 许 多 领 导 人 毕 业 于 清 华 ， 自 豪 之 情 也 溢 于 言 表 。 他 说 ： ?不 能 不 懂 政 治 ， 不 能 不 懂 国 际 情 况 ， 我 这 些 年 就 是 关 心 这 个 ， 要 把 中 美 关 系 弄 好 。 ?一 位 百 岁 老 人 对 国 际 局 势 竟 如 此 关 注 、 如 此 熟 悉 ， 并 时 刻 想 着 为 他 的 祖 国 贡 献 心 力 ， 真 令 人 钦 佩 之 至 。 他 乐 观 豁 达 的 情 绪 也 深 深 地 感 染 了 我 。
    席 间 ， 王 校 长 对 顾 老 的 学 术 成 就 、 文 化 成 果 及 对 国 家 的 贡 献 给 予 了 高 度 的 评 价 ， 并 代 表 清 华 向 顾 老 颁 发 聘 书 ， 聘 任 他 为 清 华 大 学 ?名 誉 教 授 ?。 王 校 长 还 赠 送 给 顾 老 一 幅 清 华 大 学 老 图 书 馆 的 写 生 画 ， 顾 老 非 常 高 兴 ， 连 声 说 ： ?清 华 图 书 馆 了 不 起 呀 ， 曹 禺 就 是 在 这 里 写 出 的 《 雷 雨 》 。 ?老 人 没 有 说 他 自 己 ， 但 从 刚 刚 出 版 他 的 回 忆 录 《 百 龄 自 述 》 中 可 以 看 出 ， 他 任 教 清 华 时 写 的 许 多 作 品 ， 说 不 定 也 是 在 这 个 图 书 馆 写 出 来 的 。

谈 起 清 华 就 有 说 不 完 的 话 ， 在 大 家 谈 兴 正 浓 的 时 候 ， 顾 毓 ??先 生 将 不 久 前 国 际 电 工 和 电 子 学 会 为 表 彰 他 在 工 程 领 域 中 的 杰 出 贡 献 颁 发 给 他 的 ?巨 比 利 奖 ?和 ?千 禧 奖 ?的 奖 盾 拿 了 过 来 ， 交 到 王 校 长 手 上 ， 郑 重 地 说 赠 送 给 清 华 大 学 ； 接 着 他 又 拿 出 了 早 已 准 备 好 的 一 张 四 千 美 金 的 支 票 一 并 捐 赠 给 清 华 ， 做 学 生 奖 学 金 。 顾 老 此 举 是 王 校 长 及 我 们 一 行 人 都 没 有 想 到 的 ， 使 我 们 十 分 感 动 。 我 不 禁 想 ， 他 被 中 国 大 陆 、 台 湾 和 美 国 的 许 多 所 学 校 聘 为 名 誉 教 授 ， 并 是 台 湾 中 央 研 究 院 院 士 ， 虽 然 他 的 母 校 在 他 年 届 百 龄 才 得 以 聘 他 为 名 誉 教 授 ， 但 他 还 是 把 最 珍 贵 的 东 西 捐 赠 给 了 母 校 ??清 华 大 学 ， 可 见 在 老 人 心 中 ， 念 念 不 忘 的 还 是 清 华 。 实 际 上 ， 无 论 从 他 的 话 语 中 还 是 从 他 的 书 中 ， 都 可 以 感 受 到 他 对 母 校 的 一 片 深 情 。 他 语 重 心 长 地 告 诉 王 校 长 ， 一 定 要 搞 好 基 础 理 论 研 究 ， 办 好 数 学 系 、 物 理 系 ， 不 能 只 重 应 用 科 学 。 并 说 ： 不 能 忘 记 清 华 一 大 批 老 人 ， 那 些 老 教 授 们 ， 像 王 淦 昌 、 钱 三 强 等 等 ， 没 有 他 们 清 华 就 没 有 如 今 的 地 位 和 成 就 。

王 校 长 表 示 会 谨 记 顾 老 的 叮 嘱 ， 并 说 顾 老 获 得 的 荣 誉 就 是 清 华 的 荣 誉 ， 是 清 华 的 骄 傲 。 对 顾 老 将 珍 贵 的 奖 牌 赠 送 给 母 校 ， 将 荣 誉 归 于 母 校 ， 表 示 十 分 感 动 和 感 激 。 说 到 这 里 ， 王 校 长 表 示 ， 二 00一 年 顾 老 百 岁 时 ， 还 要 来 给 顾 老 庆 祝 百 岁 寿 辰 。 没 有 想 到 ， 顾 老 一 边 连 声 说 ?不 用 了 ！ ?一 边 请 人 端 上 来 一 个 早 已 准 备 好 的 生 日 蛋 糕 ， 说 ： ?今 天 就 算 给 我 过 百 岁 生 日 ， 明 年 就 不 用 再 来 了 。 ?然 后 就 分 蛋 糕 给 大 家 吃 。 他 还 把 事 先 准 备 好 的 刚 出 版 不 久 的 回 忆 录 《 百 龄 自 述 》 赠 送 给 王 校 长 ， 并 送 了 一 本 给 我 ， 还 当 场 题 赠 ： " 素 久 先 生 惠 正 " 。 顾 毓 ??敬 赠

顾 老 的 这 一 安 排 也 是 我 们 所 有 的 人 都 没 有 料 到 的 。 当 时 给 我 一 个 强 烈 的 印 象 就 是 ， 老 人 为 了 会 见 来 自 母 校 的 客 人 ， 事 先 做 好 了 充 分 的 准 备 ， 他 借 这 次 会 面 ， 对 母 校 做 了 一 个 重 要 的 交 托 ， 还 特 别 请 了 三 位 与 清 华 有 渊 源 关 系 的 学 长 作 为 这 一 历 史 时 刻 的 见 证 人 ， 那 含 义 深 长 、 意 在 言 外 的 表 达 不 能 不 令 人 怦 然 心 动 ， 不 胜 感 慨 。

与 顾 老 短 暂 的 相 见 结 束 了 ， 但 他 的 音 容 笑 貌 留 在 我 的 记 忆 时 里 ； 他 对 国 家 前 途 的 关 切 ， 对 清 华 的 深 情 ， 以 及 百 岁 老 人 敏 捷 的 思 维 ， 清 晰 的 头 脑 ， 还 有 他 那 侃 侃 而 谈 的 风 范 都 令 我 难 以 忘 怀 。 在 返 回 洛 杉 矶 的 飞 机 上 ， 我 翻 看 他 的 《 百 龄 自 述 》 ， 看 到 其 中 有 一 首 悼 胡 适 之 先 生 的 词 ， 其 中 有 这 样 几 句 ： ?文 章 种 子 ， 收 获 成 堆 。 日 月 光 辉 ， 巨 星 照 耀 ， 洗 净 蓬 莱 天 上 回 。 哲 人 在 ， 仰 高 风 亮 节 ， 千 古 奇 才 。 ?不 禁 想 ， 这 不 正 是 顾 毓 ??老 学 长 自 身 的 真 实 写 照 吗 ？ ！

    [作 者 张 素 久 ： 张 治 中 将 军 之 女 ， 1954毕 业 于 清 华 大 学 土 木 系 ， 现 任 清 华 大 学 北 美 教 育 基 金 会 总 裁 ， 清 华 大 学 南 加 州 校 友 会 会 长 ]

摘 自 《 北 美 清 华 》